这是一篇博主 1 年前在知乎写的文章,当时在「电影《盗梦空间》最后的陀螺到底停没停?」这个提问里,众知友的观点几乎清一色倒向「陀螺会停下」,由于自己也十分喜爱这部作品,忍不住说了说一些不同的看法。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引言

那个陀螺是不会停下来的。
在看过本题所有回答后,发现几乎清一色地认为陀螺会停下来。
这是我百看不厌的电影。这个结论也是思考良久,最后根据可以考证的论据和逻辑写下的。
本篇推论不会用个人价值观、小道消息或导演习惯等与故事情节无关的因素作为依据,同时符合影片对梦境的设定。
请知友们耐心阅读,相信衷爱理据服的你会喜欢。

明确前提

首先,勾起我们关注这个问题的这段剧情,围绕着两个核心目标:

  • 保证对公子哥 Fishcher 成功地洗脑(显性目标,因);
  • 柯布斯基小李和日本人齐藤能清醒地醒来(隐性目标,果);

接下来,要先回忆起一个贯穿全局的限制 —— 镇定剂。

本次 Inception 任务,因为「镇定剂」的加入,在梦里死亡后——

  • 不能马上醒来,必须等药效过去,连药剂师都不确定一定能醒
  • 会坠入意识边缘(limbo),就算醒来也极可能丧失心智;
  • 连续同步穿越(kick)成为本次唯一安全返回的措施,必须是同步

如果没有同步的话会产生怎样的后果?片中囧瑟夫(Arthur)有说过: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影片01:33:46)

结合上面说的,我把囧瑟夫的话翻译一下:错过了穿越,就很难帮你回到上层了,你只能在下层等待药效过去。

实际剧情中,陷入这个境地的人就是我们的柯布与齐藤。

但是,柯布与齐藤的「回不去」有本质区别,解释这个区别也同时解答了为什么说是「很难」,
因为——

当众人从第一层的海里醒来时,柯布身份是:活人,动用一点创造力,比如耳机放歌还可以向他传达信息,创造再「穿越」的时机;
当众人从第一层的海里醒来时,齐藤身份是:死人!我们没有办法,只有让柯布去找齐藤。
带不回来心智正常的齐藤,一行人就没劳务费,柯布就得蹲大牢。

但同时也意味着:只要柯布还在第一层活着,他就有可能带着齐藤一起穿越对吗?

梳理线索

在片尾我们看到,柯布带着枪和齐藤见面了,伴随着柯布哀怨的劝说,齐藤先转起了陀螺,随后拿起了枪。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影片02:17:16)

一定有非常多的人曾经疑惑「齐藤为什么要拿枪?」、「齐藤会不会杀掉自己或是柯布?」、「齐藤拿枪又能起什么作用?」

在电影的语言里,演员们的动作都是在试图传达某些信息,尤其是这么一部逻辑严谨的作品。像拿枪这样一个总在暗示伤害、防卫、死亡的动作,只是《盗梦空间》诸多隐晦信息中的一个,但却是关键的一个。我们一起来逐个剖析那些谜题,一步步揭示柯布的命运。

「意识边缘里究竟有什么?」
——囧瑟夫原话“只有原始和无尽的潜意识”,只有曾经分享梦境的人留下的东西”。

阿里阿德涅也曾对柯布指出“真相就是,我们越深入费舍尔的潜意识我们也深入你的潜意识”。这两句话很重要。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影片01:08:42)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影片01:15:49)

「电影在哪里展现了意识边缘的形态混合?」
——两处:
1.费舍尔(Fishcher)死后掉入的那座几乎与柯布和玛尔建造的城市一模一样的地方;
2.齐藤死后所在的日式楼院和以前柯布与妻儿嬉戏的海滩混合在了一起。

「那我们有没有曾在影片中一窥柯布的潜意识?」
——有,我们看到了玛尔突然的现身并且大开杀戒,还见到了梦中的孩子们,这个就是柯布的潜意识,在影片中它们的另一个名字叫「投射」。

下图是柯布的 13 层电梯梦境,他曾对阿里阿德涅袒露“这都是我后悔的场景”,这些场景都是柯布的真实回忆,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成:那些坏的情景未曾发生过,或是影响不在,是柯布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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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56:43)

「那么柯布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曾经,柯布对梦中的妻子说“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保证”。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影片00:56:14)

《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不会停下-极客飞船

(影片01:00:16)

现在,他已经能够面对“自己害妻子自杀”之事实了,为了孩子他不得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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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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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2:13:27)

对柯布而言“再见到孩子”至始至终都比“再见到玛尔”重要得多,这既是“梦想”更是“执念”。

「难道在梦中就看不到孩子们的脸吗?」
——可以,柯布自己非常清楚,他更清楚的是:这个情景下的孩子们是虚无的。所以他才转过头去,不愿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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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2:02:06)

「齐藤最后身处何处?」
——在一个和现实环境几乎一样的梦里。柯布和亚瑟曾为窃取齐藤的机密,而建造过一个精仿齐藤现实生活的梦境。这个梦境,还会和柯布、囧瑟夫、费舍尔等人曾经分享过的梦混合在一起,也就是囧瑟夫之前所说的「意识边缘的形态混合」。

「老态龙钟的齐藤又在梦中过着怎样的人生?」
——奢华的庭院,武装的护卫,一个领导者,至少我们能明显嗅到财富与权势的气味。

「那么,假设齐藤愿意跟柯布走,柯布就一定能带齐藤回到第一层吗?」
——很遗憾,柯布办不到了。不是因为柯布个人能力不足,而是因为,柯布会在第一层死掉,和齐藤一样。

很虐心却可以被实实在在推理出的结论。马上讲为什么。

我也和大部分的观众一样,希望柯布能一切顺利。但也想先表达一个态度:当我们推测那些没有在电影画面里展现过的情景前,应该优先基于电影本身有的画面展开讨论

电影本身有的画面是什么呢?——
在搭载众人的汽车没入海中后,伊姆斯(伪装者)陪着费舍尔先行上岸,稍后药剂师径直游了出去。接着囧瑟夫摆弄了两下柯布的安全带摇了摇头后,和阿里阿德涅、药剂师三人一起上了岸。

留在车里的只有活着的柯布和已经死去的齐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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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影片 02:14:24 开始)

什么是「穿越」?穿越就是一瞬间的惊醒。
柯布错过了这一瞬间!一个可以被定义为「昏迷中的活人」随车掉进海里,没有任何生命保障措施,也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营救,而其他队友在第一层至少还需等待 6 天时间的情况下,柯布死路一条

很匪夷所思对吧?
为什么囧瑟夫他们不救柯布呢?这个问题我一度也想不通,正如前文提到的,只要柯布在上层还活着,那么通过声音等方式是可以传递信息到下层创造机会的,并且曾经也有过成功营救 Fishcher 回来的案例。

只可惜,这就是影片原本呈现给我们的剧情,没有多余的画面,没有推测转变为现实的论据。

我只能猜想:
在片中多次被吐槽“缺乏想象力“的囧瑟夫同志,估计也想不到“看上去合理”的办法去制造穿越了,至少在水中电击是不可能的。那么就不能制造个大地震,搞个裂缝让车继续下坠吗?这样做的确能制造出穿越的环境,但也会马上让公子哥 Fishcher 意识到这不是真的!那些「看上去合理」的事都必须是公子哥 Fishcher 认为合理的事

柯布和齐藤在意识边缘长久地等待已是定局,二人注定在梦里度过漫长的时光。找到齐藤,是柯布最后一搏。尝试让齐藤回忆起那些真切的盗梦经历,是为了使齐藤回到现实后还有可能履行承诺做的最后努力!

但即使这么做了,柯布依然要在梦中艰难地等待

现在,才来看看「为什么陀螺不会停下」

于是我们知道了,这是个有些细思极恐的故事。

齐藤又能保证自己醒来后还记得吗?他连这里是不是“真实”都快忘了。
—— 为什么快忘了?还记得他的意识边缘长什么样吗?财富和权势的味道,在梦中陪他度过多少年岁。
—— 这不就是齐藤最想要的吗?这些就在那里,他的意识边缘。
—— 现在柯布来到他面前,带着把枪,齐藤老头有些记起来了……
—— 已经快过完了自己一生的齐藤,看起来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齐藤,会跟柯布走?
—— 他愿意重新得到一遍在梦中已经得到的东西?重新做一遍已经做过的事情?
—— 齐腾拿起了枪,反正都要等,不是吗?
—— 他还是有办法兑现承诺的,帮助柯布回到孩子身边,在梦里。

不信?

你还记得柯布的老爹在什么地方吗?在巴黎。
而影片的最后出现在了洛杉矶机场接柯布。是的,就是这样一个自己身为同谋,在柯布清楚行动充满不确定因素,没有人可以保证行动一定成功,在一旦失败下飞机亲爹就会亲眼看见自己儿子被逮捕的情况下,突然,从巴黎到了洛杉矶冒了出来。

完了吗?

你还记得一行人在飞机上醒来时有收拾任何器械,手上有连着针管吗?没有。
可是在这次行动之前,每一次,是每一次,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的场景,都能清楚地看到针管连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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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14:12,盗齐藤梦醒来,这是亚瑟和那个筑梦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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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秒钟后出现柯布和齐藤的,影片00: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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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柯布下车前专门去取齐藤手上的针管,在影片00: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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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28:25柯布第一次带阿里阿德涅Ariadne分享梦境,被暴烈的玻璃刺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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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场景,柯布手里也连着,影片00:2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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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33:26,梦里阿里阿德涅被玛尔捅杀醒来,两个人都有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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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43:55,柯布实验镇定剂效果,梦到卧轨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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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53:02,药剂师证明镇定剂不影响“穿越”的场景,这里药剂师把亚瑟推倒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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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1:00:35,Inception任务执行之前,阿里阿德涅偷偷跑到柯布梦里后醒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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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00:54:18和01:00:45,阿里阿德涅准备偷跑进柯布梦中之前。可以清楚看到连着,柯布醒来后有一个低头拆针头的动作)

以上截图含盖了所有对 Fishcher 实施 Inception 任务前,从梦中回到现实时的场景。

还有一些虽然没醒过来但设备放在身边的场景,以及梦里依然连着针管的场景,比如在盗齐藤梦时的第一层(有游行暴动的那层),这些不在“回到现实”的范畴,便不列举。

再对比下柯布在飞机上醒来的情况,从影片 02:17:17 开始,一切发生在 22 秒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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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齐藤手上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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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小李醒来开始,在接下来短短的一分多钟电影时间里,铺垫了130分钟的情绪就要喷薄而出了,却硬是被一系列的眼神交流生生压抑在了临界点,爱小李子暴躁的标志性眼神。

小李演的角色大多是大起大落最后悲剧。对于这部电影,即使我写了很多也分析了很多,但是情感上还是愿意相信小李子已经美梦成真。

至此,无需再多说什么。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寻根问底

关于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人先醒来后收拾起了设备?
—— 参考第一幕火车上,如果自己人先醒来,会让被盗梦者,也就是 Fishcher 再多睡会。更直观的理解方式,是把上面倒数第 2、3 张截图的剧情,与齐藤被盗梦时的剧情回顾一下。此外,如果较早地扯掉设备,可能会终结柯布唤起齐藤盗梦回忆的机会,即使是先醒来的人也无法确定柯布是否已达成了目标,冒然拔掉设备会产生极大的风险。

关于齐藤还能不能从现实世界活过来?
—— 用「有可能」来更为准确,在任务第一层,火车意外闯入,火拼中齐藤中枪后,众人在仓库争吵时,
阿里阿德涅提出:“死后会怎样?”
药剂师回答的原话是:“根本都别指望在镇静剂药效过去之前逃走……”(影片约 01:08:54 位置)
但紧接着补充“可能是永远”。

关于死后的掉入梦境边缘的人会不会老死?
—— 整个电影对于「会不会老死?」「如果会,死后又去哪儿?」没有任何交代,作为观众的我们亦无从通过影片呈现的画面追溯。我依然是那个态度:当我们推测那些没有在电影画面里展现过的情景前,应该优先基于电影本身有的画面展开讨论。所以全文我也尽量地围绕「齐藤为什么要拿枪?」「他拿枪能起到什么作用?」这样两个决定柯布去向的关键性问题来论述。

最后,关于戒指理论。
—— 十分精彩,为“回到现实”这个结局提供了丰富的推想空间。不仅如此,由于这个巧合实在是出现得太多,如果你是愿意相信这个结局的朋友,这将是你最强大的论据。我没有办法强行去解释“符合情理的东西有蹊跷”。因为,它的巧合性和那些针头是一样的,它们(戒指和针头)都把我们带向了一个方向:这个事物以前就是这样出现的,那么现在它就应该这样出现。当我们为此争论不休时,是不是也中了 Inception 呢(笑)?《盗梦空间》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在于看完后可以去跟小伙伴辩个孰对孰错,而是切实让观众感受了一把认真看电影的态度和同角色共呼吸的心情。